嚴(yán)共昭
蜿蜒攀升的541國道滴水成冰，陽光輝映在冰面上，像眨巴眼睛的星星。每一顆星星，都是耀眼的路標(biāo)，提醒我們減速緩行。至三岔河口，我們棄車步行，開始了龍洞巡行。
三岔河，由三條小河匯集而成，呈扇形匯聚著化龍山西坡的涓涓清流，成了漢江支流嵐河的發(fā)源地。沿河上行約八百米，左側(cè)一河名漆樹扒。再上四百米，右側(cè)一河，便是龍洞，河因洞而名。主溝源于化龍山埡，美其名曰廟溝。
至龍洞河口，開敞的山勢遽然緊鎖，山色空蒙，陽光陰暗，寒氣從谷中襲來，讓人不寒而栗。河口一潭，潭面如境。劉平率先走上去，招呼大家說：“不光，你們快來玩。”雖然擔(dān)心冰的負(fù)荷，我們還是大膽地走了上去。就在我們擺好姿勢，準(zhǔn)備拍照時，“哎喲”一聲，劉平摔倒了，慌忙間手指被冰凌刺破。
經(jīng)過這個小插曲后，我們不再激動，小心翼翼繼續(xù)前行。河道像一條白練，從山谷間飄飛下來，只有屈指可數(shù)的幾塊山石，點綴在河道的平緩處，像是刻意描繪的紋飾。溝谷是光滑的巖底，雖然只見寒冰不見流水，仍不失夏日里激流飛涌、玉花四濺的氣勢。
揪著岸邊的箭竹一步一步緩緩攀行，仿佛腳下便是萬丈深淵，一不小心就會滑落，只有遇到少見的大石頭，或是抓住低矮的樹枝、倒伏的箭竹，才會停下來。好不容易來到平緩處，大家剛松了口氣，可迎面卻是布滿冰凌的峭壁，只能繞道對岸繼續(xù)前行，所幸河道中的幾塊石頭，給我們提供了擋腳的地方。如林提醒大家，一定要把腳蹬在石頭邊上，并指著可以落腳的地方。只聽“咔嚓”一聲，他腳下的冰破了，雙腳墜入冰下寒流，“叮叮咚咚”的水流聲破殼而出，打破了冰河的寧靜。
我們循聲而去，趴在河面上，尋找著缺口各異的冰面孔隙，拍著小視頻。我忽然發(fā)現(xiàn)，不同外形的孔隙，如不同的樂器，發(fā)出不同的音響。開闊處發(fā)出的是男音，由“嘩嘩”到“汩汩”，漸次變小，水流深處還回蕩著“嗡嗡”的余音。狹窄而細(xì)長的孔隙則“叮叮當(dāng)當(dāng)”，清脆悅耳，漸次柔和成“潺潺”“瀝瀝”之音。在一處不規(guī)則多孔處，我甚至聽到了男女老少的嬉戲聲。那隱于冰河的天籟，是在講述冰河的秘密？抑或是龍洞久遠(yuǎn)的傳說？
說龍洞是河我認(rèn)為太大，究其水量和谷寬而言只能是小溝。稱它為河，也許是因為盛夏里傾瀉而下水花飛揚轟然回響的氣勢。攀爬在狹窄而筆陡的冰河上，累了只能站著，而站著也得費力地抓住箭竹或是灌木，我們便索性躺在冰河上。聆聽冰河下變化萬千的水流聲，仰望夾岸如萬馬奔騰的逶迤群山，我忽然想起陸游的一句詩來：“夜闌臥聽風(fēng)吹雨，鐵馬冰河入夢來。”我們這些奔六的人，一年四季穿行于山野，守衛(wèi)著這片凈土、這片藍(lán)天，此刻仿佛還騎上了戰(zhàn)馬，馳騁在萬里邊疆，生出一絲英雄氣概來。
龍洞河，沒有一公里長，我們卻整整爬行了一個多小時。夾岸高俊的山脊如敞開的門扇，在這里忽然關(guān)閉了，峭壁懸崖直指藍(lán)天，形成一個巨大的死胡同，龍洞就在懸崖的絕壁上。與想象中“飛湍瀑流爭喧豗，砯崖轉(zhuǎn)石萬壑雷”之景象不同的是，龍洞安靜如混沌未開，只有寬約數(shù)丈的冰瀑從密林深處劈空而下，透過冰瀑能隱約看見細(xì)細(xì)的清流，或直下或橫流或蛇行，看不見夏日里玉花飛濺、蒙目如瞇、砰訇回蕩的絲毫跡象。瀑布生處，便是龍洞了。洞口可容人直立而入，前行數(shù)米，洞便開闊起來，可容下兩層小洋樓，又分上下三層，頗多鐘乳奇觀。至內(nèi)，洞漸小，時而彎腰時而匍匐，方可入內(nèi)，有人鋌而走險，終因洞之愈窄和撲面勁涌的寒氣未能窮盡。水從洞中來，不知所源，一年四季，水量恒穩(wěn)，干旱不減，久雨不溢。只可惜，峭壁上布滿冰凌無法攀爬，只能駐足嘆惋大自然的鬼斧神工，造化出如此俊偉的景象了。
生長在當(dāng)?shù)氐幕埳饺�，都知道龍洞是蟒蛇修煉成龍的洞府。周邊很多地方，也都以龍來命名，化龍山埡、龍洞、發(fā)龍、龍山、龍門橋、龍洞河、青龍溝等等，不勝枚舉。
后來，龍洞成了老百姓祈雨的地方。說是龍王也有忘記降雨的時候，遇到久旱老百姓就派人到龍洞中，用石頭擊打龍池，提醒龍王降雨。這一傳說，無疑是化龍山名稱由來的正版。故事的多個細(xì)節(jié)，彰顯了化龍山人民崇尚自然、敬畏自然、愛護(hù)自然的優(yōu)秀品質(zhì)，尤其是讓河之名的由來，更是洋溢著順應(yīng)自然、感恩自然的虔敬。
走出龍洞河，回望隱于茫茫長林中的主溝，也許是沾了仙氣，這里集中分布著孑遺植物紅豆杉，成了化龍山自然保護(hù)區(qū)紅豆杉科研基地。每年三月，漫山遍野的高山紅杜鵑盛開，紅霞彌天，更是吸引著遠(yuǎn)近游人。龍洞也因此再負(fù)盛名，受到旅游、科研和保護(hù)的多重青睞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