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 張朝林
老張是從五里鎮(zhèn)廣播站退休的老職工,他只有一個愛好,就是聽廣播、播廣播。上世紀九十年代前,鄉(xiāng)鎮(zhèn)廣播站就是一臺擴大機,連接上廣播匣子,靠這簡陋的玩意,縣鎮(zhèn)村三級廣播“一張網(wǎng)”,實現(xiàn)廣播“村村響”,它及時把黨的路線方針政策傳達到千家萬戶, 成為全縣人民預警防災(zāi)的“救護神”,農(nóng)村致富的“信息港”,文化生活的“歡樂園”,深受農(nóng)村干部群眾的好評。
剛退休那陣,廣播張胸前挎一個收錄機,一邊在村子里轉(zhuǎn)悠,一邊聽收音機。播廣播的癮犯了,咋辦?他拿著話筒,在村前的柳樹林里,把樹林當成人民群眾,對著樹木喊廣播。從此,村里人就給他起了一個綽號叫“廣播張”。
“廣播張”的真名叫張言,別看平時說話有點結(jié)結(jié)巴巴,一旦坐進廣播室上了臺面,就像川戲變臉藝人一樣,一口流利的普通話就像汩汩的月河水一樣滔滔不絕。
隨著電視、手機、網(wǎng)絡(luò)等新媒體的逐步普及, 農(nóng)村廣播逐漸淡出人們視線,老廣播匣子退居二線,縮在墻角落滿了厚厚的灰塵,有如遺落的后娘孩子,沒誰理睬。
脫貧攻堅的戰(zhàn)斗打響,多年不響的村喇叭忽然響起來了,廣播張眼睛一亮,閃著興奮激動的淚花。村中央老榆樹上,綁了三口大喇叭,每天午休時間,喇叭都會對著全村廣播黨的精準扶貧和脫貧攻堅的政策。聽著、聽著,“老廣播”心里就癢癢了,主動到村部請纓,要求擔任義務(wù)廣播員。旬陽縣桐木鎮(zhèn)不是有位殘疾人黃世和,拐杖撐起人生,信仰給予力量,四十年如一日,開辦家庭廣播室和村衛(wèi)生室,義務(wù)宣傳黨的政策。他堅持每天三次播音,讓村民及時聽到黨和政府的聲音,被中宣部命名為“黨的義務(wù)宣傳員”,榮獲“省優(yōu)秀共產(chǎn)黨員、自強模范、市助人為樂道德模范”等多項榮譽稱號,如今,黃世和成了桐木鎮(zhèn)、旬陽縣乃至安康市響當當?shù)囊粡埼幕。最近一段時間,脫貧攻堅到了決戰(zhàn)時刻,年輕的兼職廣播員也抽調(diào)出來深入基層,走村串戶,駐村脫貧攻堅,村上正愁沒人接替村廣播的事哩,聽了“廣播張”一番肺腑之言,村主任一口就答應(yīng)了,樂得“廣播張”喜笑顏開,又是敬煙點火。
張家村在新農(nóng)村建設(shè)中,變化最大,村中修了兩條水泥公路,一條從村中穿過,一條沿小河邊鋪設(shè),公路兩旁,樓房叢立,門前屋后,綠樹成蔭,一年四季,三季都有花草。但是,還有少數(shù)村民不愛衛(wèi)生,不孝敬老人,“廣播張”對這些事兒,都摸了個透,琢磨著村廣播如何設(shè)計欄目。
“廣播張”經(jīng)過調(diào)查研究,初步設(shè)計了“黨的政策”“村人村事”等欄目,跟村主任一商量,村主任大腿一拍,連聲叫好。從此,老廣播像旬陽縣的黃世和一樣,忠于職守,不辜負當今美好的新時代!每天早晨,他從村頭走到村尾,現(xiàn)場采訪,搜集信息,編成稿件,中午廣播,晚上重播。
山間又響廣播聲,喜聞樂事倒真多!一天,在“村人村事”欄目里,播放了“廣播張”采寫的“三苕背母逛廟會”的廣播稿,被進村扶貧的記者聽到了,到了廣播室,討要到原稿,發(fā)表在市級報紙上,電臺也播放,引起社會轟動,三苕成了左鄰右舍孝敬老人的典范。三苕是一個老實巴交的農(nóng)民,他母親八十高齡,腿腳不便,三苕每天給老媽端吃遞喝,伺候得周周到到。當?shù)囟率排e辦“龍頭廟會”,唱大戲,母親一生的愛好就是看大戲,三苕天天背著母親去看戲,一背就是一個周,這事感動了村里村外十里鄉(xiāng)親。打那以后,誰家不孝敬老人了,村干部一邊嚴厲批評,一邊拽著去三苕家學習典型,來人莫不羞愧臉如猴屁股似的彤紅。
這天,在“黨的政策”欄目里,“廣播張”字正腔圓地廣播:“全國人大政協(xié)召開會議的那天,請鄉(xiāng)親們放下你手頭的活路,聽廣播、看電視,這是我們國家的大喜事,到時候我可是要挨家挨戶地檢查,看看你看沒看電視,聽沒聽廣播。”接著,“廣播張”就“兩會”召開的重大意義會議議程等,向村民作了廣播宣傳。
“大富他們家院前的花草修剪得好,花紅草綠,還懸掛了紅燈籠,喜氣洋洋。我查看了三狗家的庭院,不像個樣子,要好好清掃,你看看你的花壇,雜草叢生,過年掛的紅燈籠都褪色爛了,你狗娃子少喝兩瓶酒,省上幾個錢趕快買上一對新紅燈掛上,辦不好,可別怪我沒給你面子。”這是在“警鐘長鳴”欄目里播放的內(nèi)容。坡上干活的三狗,聽到廣播后,臉一赤一紅,就罵媳婦:“你個懶婆娘,平時就丟三落四的,這下可好,上了廣播,把我?guī)纵呑尤硕冀心憬o丟遠了,還干啥哩!趕快和我一起回家收拾庭院,不然‘廣播張’吐你臉上,你自己擦。”說完,他狠狠剮了他媳婦一眼,先跑了,媳婦急急忙忙跟在后頭,一言不發(fā),大氣都不敢喘……